的确记不得了,究竟有多少你认识的人已经到了遥远的天国,也不知道他们在那里过得好不好?
我对于故去的人的认识,是在很小的时候。30多年前,一位流浪的中年男人在夜间行走时,遇上了雷雨天气,他大概是又累又饿又惊又惧,跑到一条废弃的土渠避雨。那一夜,雨一直没有停,第二天,有人发现那个中年男人去了遥远的天国,一脸的安详。后来,村里人找了床破席子,卷了他,在渠道附近将他埋葬了。我第一次知道那叫死亡。
爷爷故去的时候,我也很小,刚刚上小学。爷爷病了很久,成天在走廊里铺的稻草上卧着,什么也不想吃。据说,粮食困难那年,爷爷实在饿得受不了,将苎麻籽撸下,磨成粉,做成饼子吃。那东西又苦又涩,而且纤维极其粗糙,连猪都不愿意吃的。爷爷吃了几个苎麻饼后,腹胀难忍,在茅坑里蹲了整整一个晚上,第二天,浑身浮肿,父亲说,那东西是肠胃里出不来的。父亲还说,爷爷很少吃过肉。爷爷在去天国的前一天,突然精神一下子好了起来,他要求吃肉。父亲借钱买了一斤纯瘦肉,剁细,做了一大碗,爷爷一口气吃完。当天晚上,爷爷就去了天国。看着爷爷安详的样子,我再一次深刻地感受到,原来人去天国,真的都是很平静的啊。
不过,有一次,一位朋友的死,彻底的打破了我心中对于故人状态的看法。19年前,一位农村进城做工的乡下朋友在工地洗澡时,洗澡水流到了电炉上,在他来不及痛苦一声的情况下,匆匆忙忙就直奔天国。接到消息后,我们赶到那里,他躺在地上,浑身被烧焦,脸很可怕的扭曲着,一脸的痛苦。我知道他一定是感受到了痛苦,只是还来不及表达他的痛苦。生前,他说他长这么大没穿过一件新衣服。他是个孤儿,什么亲戚也没有,我们几个刚刚认识才两三个月的朋友一起,凑了几十快钱,给他买了套西装,用最简陋的方式,将他掩埋在一座青山上。在他的葬礼上,我们什么都没说,两个女孩子在一边啜泣,我在他的坟上撒了一把黄土,轻轻地说了句:“去吧,朋友,在天国里注意安全!”这么多年来,除了我们几个人,没有人会想起他来,每年到了阴历七月十五,我都会想起他。
后来,我们送走了一个又一个认识的人,每一次告别,都使我的心里有些沉甸甸的。无论是以何种方式离开我们的人,只要他去了遥远的天国,都会让我们怀念,至少是会怀念好长一阵子。
该去的终究要去,活着的还得好好活着,我一直拿这句话安慰别人的亲属。对于死亡这个话题,我们总在极力回避,但是,生,可以制止,死,却是无法避免的,谁也挽留不了一朵花的凋谢,这是每一个人必须经历的,每一个人都会到达终点站,每一场精彩的演出都会谢幕。
遥远天国的人,你们,还好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