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从额头轻轻滑过,已是年近中秋了。
孩童时代的顽逆尚在血液里流淌,几丝白发却早就在空气中舞动。每天早上醒来,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刮掉胡子,似乎总想把不情愿到来的中年刮去,哪知道第二天早上,岁月反而会走得更快,胡子会长得更茂盛。有时不敢照镜子,镜子中的眼角沟壑纵横。
一个人独处时,会点上一支烟,想些只有这个年龄才想的心事,想抓住口中喷出的烟雾。那时,会想起小的时候,和村里的同伴一起逃学,一起被老师拎着耳朵,提上讲台;躲在下面睡觉,睡得口水滴答,任那位满脸胡茬的老师在台上循循善诱而不顾。当然,也会想起当年豪情万丈出门去找活路,然后猫一样溜回家,呆在家里不敢见人。日出而作,而落而辍,踏着露水下田,披着月光收工,耕作的岁月同样也是难忘的。
晚上,就着煤油灯,挑灯夜战,衣难遮体,食难裹腹,红薯制造出的嗝在乡村的上空此起彼伏,屁股后面的几叠补丁恰似生产队放电影的荧幕。劳作之余,像个大人那样开些粗俗的玩笑,抽着七分钱一包的红花烟。黄昏时,在牛背上吹一管竹笛,记得好象是《彩云追月》,不知道村里那位心仪的女孩是不是听出来了,至今还是一个谜。好象曾经有位女同学形容一个追她的男孩子,说是他的脸皮比乡政府院墙的拐角还要厚,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当过拐角。这许多年过去了,我想,即使当过,也都过去了。
很多人知道,我不喜欢雨天,特别是秋雨绵绵的日子,我会有一种惆怅,心事仿佛在雨中发霉,恹然不爽。这个情结至今还伴随着我。一遇秋雨,我就会心事堆积,就会独自坐在窗前,密密麻麻的胡思乱想,像雨点一样。后来进城,独坐的机会多了,每遇秋雨,便呼朋唤友,找个小餐馆,很廉洁的喝些酒,释放心情。余秋雨的散文本来是写得不错的,因为有人曾写了篇《天上下起了余秋雨》追捧此君,弄得人连他的散文也不看了,改而专看朱自清先生们的文章。当然,这只是戏言,不足当真。
感觉人到中年,是有些不经意的。常常做事有些力不从心,当年规定自己每天写五千字的规矩也不遵守了;喝酒也不如以前那般冲动,学会了谦虚;年轻时最喜欢的麻将,几乎在一夜之间就看淡了,很坚决的退出了四人搏弈的游戏;当年疯狂的摇滚,如今看来,好象有点不可思议。我不知道这是成熟还是世故,好象一到年纪的分界线,对很多东西都不以为然了。
到了中年,爱情固然重要,但生存开始成为人的本能,不是贪图富贵,自小我都不追求富贵,一直以为,日子过得去就行,况且拿着固定的薪水,工作也还算是舒适,没必要为了钱而出卖自己的人格和灵肉。这些年来,自动放弃了许多高薪的诱惑,为的就是那一份心灵的宁静。上天没有给我现成的财富,将来,也不会让我带走一分钱,钱,不是一切的,生存加爱情才是最完美的人生。
如此罢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