曾有一度,因太多美好而脆弱的梦纷纷破灭,我跌入严酷的现实中,苦不堪言。有时夜半醒来,总感觉一阵窒闷和空虚。翛然四顾,万物皆无语。一室之内,惟余灯与我。凄恻间,我不禁潸然落泪了。
每每这时,我便起身披衣伫立于廊上,凝视着眼前一片漆黑的夜。斯时,已近暮秋,夜也显得尤为漫长、清冷。一夜,天上没有星光,也没有月亮,有的仅是一味的黑暗。倏忽间,我发现不远的山林中透出几处微弱的亮光。亮光闪烁不定的样子,近似平日朗夜里那遥远天际间半明半昧的几点星光。我猜想:莫不是天上的星星落入凡间,挂在树梢,悬于山腰?倘若真是如此,我情愿化作这样一颗星,那安徒生的童话中就有了我的存在。梦幻般的念头眨眼飘逝,只留下一丝浅浅的微笑含在嘴边。
那夜夜凉如水,灯下只有我自己。一念至诚的将假作真,灯光似乎都从地上飘起。这些幻成的“星光”,都不会移位,不必半夜梦醒时,再去追寻它们的踪影。于是,在这凄清冷寂之夜,我也有了安慰,沉重的心顿感轻松几许。虽然这一切都恍如隔世般久远了,如今重忆起来,却仍觉得有无限温暖在心头。
又是一年秋深时,入夜本易生凉,连日的霏雨更增添几分寒意,即便遇上这样不清明的气候——夜澜卧听檐上夜雨,我也欣然超然,如有所得。只因夜中、雨中、静中,正是读书习作的绝佳时境。捻亮灯来,笔在指间,句在心里。一虑之间,思绪已轻然跃于纸上。时值今日,自己寂然得于灯下思索,远远听得楼栏外人声笑语,忽而感悟:只要人心中有了春气,秋风秋雨是不会引人愁思的。
昨日夜中月明,月光入户,如同灯光一般亮堂。我索性灭了灯,在屋里蹀躞之顷,很是偶然地忆起了辛又安那句有名的《青玉案》:“梦里寻他千百度——蓦然回首,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。”我恍然如有所得,又怅然如有所失。不知何时,来到廊上,作闭目遐思状。忽闻见柔婉轻美的歌调隐隐从远空传来,惊觉之余,以为仙乐。开眼一看,天上满月,地上浮光,中间一个猛醒的人和一片空灵的境界,并无声曲相伴。我不禁洒然自笑。此时此刻,此景此情,早已令我心旷神怡了。